俺现在好像有点明白芸芸姑娘为什么会呆在花院楼里做咨客的原因,她这是要查到那个当年害死姑姑的人。
见过那一片桃花林后,俺和芸芸便没有了继续游玩的兴致。不如俺们回花院楼吧。对了,俺这里再重复啰嗦一句,江陵人,喜欢把花门楼叫成花院楼的,也有首接叫花楼的,反正都是一个意思。
回来的路上,俺说,要不俺们打个的,或者租个人力车什么的。可芸芸姑娘却坚决不同意,她说道:“现在俺任何一个奢侈的乱花钱的行为,俺都觉得俺对不起姑姑呢”。
是的,国企改制的那些年,有多少人被分流下岗,有多少像芸芸姑娘的姑姑那样的女子,为了生活,被逼良为娼。
这是谁之恶,这又是谁之错。俺想,阳光底下也会有罪恶的东西的,旗帜下面,也会衍生出无数的病毒和邪恶。
芸芸姑娘这一路上,一脸抑郁,一言不发。而且专绕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,于是安静的路面,依然只听得皮鞋撞击路面的那种单调而乏味的声音。
走到一处被遗弃了多年的一片破败的建筑物前面的时候,芸芸久违的那种嘴,终于说话,“这就是俺姑姑从前上班的那个厂”,俺顺着她的手指过去,还能依稀看到日化厂几个斑驳的大字。
“是的,这里便是当年全国最闻名的日化大厂”,芸芸感慨地说,“在改制前,这里员工高达上万,特别是女员工居多”。
那些人,所谓的国企改制,很多国企的中高层,凭借自己资源,把持国企改制关卡,他们顺我者留,逆我者分流,多少人,多少家庭成为这场波及全国的改制的牺牲品。
男员工都还好一点,下了岗,可以干的力气活,背个水泥扛个沙包啥的,这样一日下来,都能搞点生活费。
要命的是那些女工,尤其是那些没有一技之长,又身体柔弱的女工,她们下岗,那等待她们的可就只有喝西北风的命了。
这个时候,那些从南方回来的风尘女子,就是这些所谓的的南下干部们,便开始趁机游说,说什么既然国有资产可以买卖,车间厂房可以买卖,那俺们女人的身体,也是资源啊,也可以交易的呢。
人在艰难的时候是经不起游说的,尤其女人,她们可以穿粗布衣服,可以过清淡日子,可她们毕竟挺不过这日日夜夜随时都会袭来的饥饿啊。
“俺最恨的,还是那个该千刀万杀的厂长”,芸芸姑娘,这一路上,只要看到破旧的工厂,便会想到,那个害死她姑姑的厂长。
“这个狗东西,日后找到了么”,俺问这个时候,声音轻得差不多只有自己知道,俺真的不想重提旧事,可俺还是不得不问,您说是也于好奇,或者出于关于,那就是吧,随您猜去吧。
不过俺这说话的声音虽然低了几个分贝,可芸芸还是听见了,她咬着牙说道,“这个狗东西,俺蛰伏在花院楼这一两年,终于发现了他的珠丝马迹”。
原来,这厂长姓名名朝晖。俺说这姓马的,是不是回族的啊。因为俺曾经在陕西渭南,那个回族聚居的地方。这回族人,不是姓白就是姓马的居多。
芸芸姑娘接过俺的话茬,说道:“俺不知道这狗东西是哪里的人,俺只听俺姑姑生前说过,这家伙,老家确实是陕西的,平日里特别喜欢吃肉夹馍”。
俺听到这里,心里立马便格登了一下。这大西北的地方,就数陕西那一带的西北的,哦,对了,刀把脸刘博羊,他奶儿的,也是陕西的西北人呢,他们真他奶的,坏起来,没名堂呢。各位看官,你啷个见过当年陕北人张献忠屠川么。
这老小子,当年就因为几个西川人偷了他家几个肉夹馍,等到他起义的时候,便把大开杀戒,把个西川人,杀得只剩下几十万人口。
那个时候,西川,对了还包括现在的重庆市,地方约莫西五十万平方公里,现在你丫的张献忠张屠夫,你把川人杀得才几十万人口,那不就成了白骨露于里,千里无鸡鸣么。
后来因为西川这地方人口实在太少了,当时的清政府他奶儿,虽说是异族入主中华,可他啷个的皇上都看不下去了,就搞了个湖广填西川的号召。硬是把湖南、湖北多余的劳动力,赶到了西川这地方,娶妻生子,耕田生产。
像俺们敬爱的那个总司令,还有那个一只眼的老刘元帅,还有那个著名的总设计师同志,他啷个老祖宗的家,据说就是湖广填西川的时候,来自于湖北麻城的。
呵呵,这麻城人说话,一句话的尾子音拖得老长,芸芸,你啷个只要细听,这西川人说话,也跟俺们湖广麻城人说话的尾子差不了多少呢。
俺说这些话,目的不是想唆使芸芸姑娘对陕西人的反感,再说了,现在俺的这个弟兄,刀把脸刘博羊,不也是陕北的陕西人么。
俺之所以说这么多的话,主要还是这一路上,俺和芸芸姑娘俩个人,话说的真他奶的,太少了。自打这芸芸姑娘提到她姑姑,便话少得可怜,俺不问,她便不答话。
那马朝晖那狗东西,现在做何营生啊,俺这边,尽量小心翼翼地问。俺尽量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,尽量不让芸芸姑娘伤心。
“像他这种毒物,还能做什么好事”,芸芸说道,她边说还边吐了一口唾沫。
原来这马朝晖一伙人,以国企改制的名义,将这些国有资产低价转移到自己名义下后,便将大量工人,尤其是大量女工抛向社会。这家伙,还是国企厂长的时候,就经常欺男霸女什么的。等到自己接爱了国有资产做了私企老板后更加欺压工人,尤其是对待女人,这个人可以说是流氓成性,夜夜做新郎,日日换岳母娘。
“他这个狗东西,工厂到他啷个手里,其实也没多久,就垮了”,芸芸继续回忆道,就是马朝晖散布流言逼死她姑姑后没几年,他这个厂也就倒闭了。
不过这个鸟人,厂虽然倒闭了,可他好像跟政府的关系走得更近了。芸芸回忆道,就在她打听到马朝晖这个人的时候,这鸟人己经是市里的文联主席了。
莫非这老流氓还有两把刷子,俺问道。因为俺知道的,这市的文联主席,虽说只是人民团体的头头,可也跟政府一样,有一个相应的级别的。既然是市文联主席,那这个马朝晖就应该是个处级干部了。
“俺听俺姑姑从前说过”,芸芸姑娘顺着俺的话说道,“马朝晖这个人,据说写得一手好文章呢”,姑娘说罢,俺便明白了一个大概。
那些年,只要有钱的企业,嗨,你丫的,甭管是国企、私企还是公企的老板,都他奶的,相当喜欢装逼呢,小到在自己的办公室,搞几幅字画,什么天道酬勤,其实这家伙说不定青天白日都还在搂着个女秘书在睡觉呢。
什么舍得,其实这家伙就是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,或者是个滴水不漏的皮筲箕呢。这东西大家可能没有见过,俺这里可以介绍一下,本来东西就是用竹编好用来沥干水份的,你说这滴水不漏,你丫的抠不抠啊,还装模作样说自己舍得呢,呸,我呸呸呸。
还有的挂大道至简,其实你丫的,你他奶的,偌大一个公司,包括你在内,就那么几颗颗人,你大道至简个毛线啊。
俺这上面只是说老板小的一方面,大的一方面呢,便是捐一些钱,在政府也好,协会也好,搞一个不关乎政府前途命运的官儿做做,比如俺们的这位马朝晖马厂长,捐钱送钞的,搞了个市里的文联主席当当,不过俺觉得,他老人家,也是物尽其材、人尽其用的了,毕竟,他啷个也会写点文章,俺们国家的好多地方,估计有的文联主席,恐怕连字都不会写。
俺日后在湘南的一县城,也碰到过一个文联主席,这家伙说他会写诗,看看了之后,一声大笑。主席问俺笑啥,俺口里说写得太好了,可俺心里说道,这也叫诗么,连个打油诗都算不上,古代人家写打油诗,那可是需要意境的啊。你瞧,这首古代的打油诗,就可以让您欣赏一下,写的是一个大雪天气。端的是:
天上一笼统,
井上黑窟窿。
黄狗身上白,
白狗身上肿。
这意境儿,可不是你一个写顺口溜的,随便能描绘得出来的呀。不过俺写到这里,虽说他们这些狗屁企业家,基本都是靠挖国家墙脚搞到第一桶金的这些人,花钱捐个官什么的行为感觉非常可耻。
可俺还是对一个人,表达了敬意。这个鸟毛,是山东的一个开化学仪器厂,做学校生意的人,他的名字,很响亮,卢恩光。据说以前不叫这个名字,是日后发迹后重新找看风水的高人取的名字。
这家伙,据说平日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,不像俺们这个马朝晖,爱写点东西,还特别爱女人。这老卢,平生最大的爱好,就是赚钱捐钱然后做官。
他老人家可是万丈高楼从地起的角色,这一路捐钱做官,从副乡长做起,一边做一边送钱,一首送到国家司法部,最后以国家司法部副部长的高官,被俺们伟大光荣正确的组织,发现了破绽,最后从高位上跌落下来,
他,卢恩光,真人真事,他啷个可是俺所知道的,新时代捐钱得官,位子爬得最高的一位了。说到这里,俺要对这位卢姓高人表达俺深深的敬意。
同时俺还要对马朝晖这个狗东西表示强烈的鄙视,这个鸟人虽然会钻营会追求进步,可他那些个爱好,实在是让人鄙视,你说你丫的写个文章赚点小名望也就算了,可你丫的还喜欢当嫖客,你丫的你当嫖客也就算了,你丫的你居然还到处散布流言,表示自己那个家伙多么厉害,也就算了,可你丫的,千不该万不该,释放流言蜚语,最后逼得俺们芸芸姑娘的姑姑在一处桃花林里上吊自杀了。
这不仅让俺们芸芸心痛不己,还因为她姑姑是在这一片风景优美的桃花林里自杀的,因此还毁了一处美丽的桃林。
想起桃花林,俺们想起唐伯虎来,想起他老人家的那首,桃花庵来桃花坞,摘来桃花换酒喝的诗句。
如今,就因为你马朝晖,俺这片桃花林是玩不成了的,不光俺赏桃花的心情被你搞没了,就是俺们芸芸姑娘的心里,都因为你这个鸟人,你这个道貌岸然的文联主席,搞得一路抑郁,都快得抑郁症了,都。
“俺一想到马朝晖,俺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断”,芸芸姑娘提到马朝晖马主席的名字,立马便咬牙切齿起来。
“那你是什么时候见到马朝晖马主席了的呢”,俺见芸芸在发火,便小心翼翼地问道,俺知道的,以马主席如此水性扬花的个性,他老人家不可能不去芸芸他们花院楼的。
“哼,这狗东西,就喜欢喝花酒”,芸芸说道,“他可是隔山岔五的,就来俺们酒店玩一回”,芸芸说这话的时候,俺看她那个眼神,恨不得一下子便击碎了马朝晖的脑壳。
古人说,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呢,俺宽慰芸芸姑娘道,日后有的是时候,总要一天,这腌臜马主席会得到报应的。
“俺可得不得十年,俺恨不得这狗东西,马上便得到报应”,芸芸姑娘狠狠地说道,俺这个时候发现她,一脸的决绝,似乎马朝晖同志,日后己经毫无生还的可能了。
后面的这一段路,俺们两个,己无心观赏这一路的景色。虽说是早春二三月了,可风还是那么的凛冽,而且除了少量的桃花开了之外,其他的什么李花、槐花,还有黄花、茶花、鸡冠花什么的,都还只是花骨朵儿,还没有要出来绽放的迹象。
俺再看看芸芸姑娘,二十多岁的年纪,俺希望你像这些花儿一样,要无忧无虑地生长,即使偶尔遇到风寒,也要学会等待学会隐忍呢。
“子休哥,你是不是觉得俺被这种仇恨气昏了头了”,芸芸姑娘此刻好像洞穿了俺的心里一般,她微微一笑,又继续道,“俺只是觉得,像马朝晖这种东西,根本就没得必要存在于这个世界”。
俺听到这里,心里头微微一震,俺无法回答,对于一个人的生死,既有下有法律,上有天命,俺怎么可以轻易回答马朝晖的生死呢。
不过俺从芸芸姑娘那表情,似乎看出了日后这姑娘必定会做出某种惊天动地的大事了。只是俺不知道的是,这件事,却把俺与刀把脸刘博羊的未来,也一并捆绑到了一起。
好了,先不说这些了,俺说道,芸芸姑娘,俺们之间能不能聊一点开心的东西呢。这一下午的,这一路,俺们可是聊的东西,尽是一些阴霾的东西。加上这天气,忽冷忽热的,搞得人心里头相当的沉闷,也相当的憋屈。
“都是俺不好,俺让子休哥你不高兴了”,芸芸这姑娘,心思极细又相当敏感的,俺这话一说出来,她便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。
俺接过芸芸姑娘的话茬说道:“姑娘,你啷个千万不要这样想,作为朋友,俺应该为你分担忧愁”,俺说这话,顺便用眼光的余光瞟了一眼芸芸姑娘。
此刻,姑娘那双眼,明净的像平静的湖面,显得深邃和透彻。这些年来,俺在人群里穿梭,说真的,还很少看到如此聪慧的眼神。
只是这眼神过早地蒙上了一层阴郁,俺这一刹那,仿佛有种要拯救的感觉,而且,随着与芸芸姑娘的这种交流愈深,这种感觉愈强烈。
“吃过俺们江陵城里泥蒿吗”,这个时候,芸芸姑娘打断了俺的遐思。泥蒿,俺先前在俺那个老家蒙城的时候,是吃个一两回的。
这种类似于野蒿一样的野菜,一般都是长在江边的泥淖里,水大的时候,它们便蛰伏在水里,一旦水退去之后,它们便抓紧这有限的时间和空间,会一个劲儿地不顾一切地疯长起来。
俺想这大概就是芸芸姑娘的人生写照吧。对了,要不要邀上爱爱姑娘和刀把脸刘博羊一起去吃啊,俺说道。
“邀请他们就算了吧”,芸芸姑娘轻声回绝道,“再说了,现在人家两个人正如胶似漆呢,子休哥,你就忍心去打扰人家的清梦”。
俺笑笑,说道,那俺就随姑娘的意,去吃个你们江陵的泥蒿吧。芸芸姑娘亦笑道:“吃个泥蒿,很方便的,路边的馆子,随便找一家就是了”。
芸芸话音刚刚落,一折身,便进入了一家小餐馆,对着老板一阵吆喝道:“有泥蒿么,炒个腊肉吧”。
老板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,一口本地方言,一看便是本地农村进城经营餐饮的。小伙子一边应承着芸芸,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泥蒿。
这泥蒿,叶子己经被摘掉了,只落下光光的杆儿。“吃泥蒿,就要吃泥蒿的茎”,芸芸姑娘介绍说,说到这里,姑娘拿起一根泥蒿的茎,嗅了嗅,又继续道,“吃这个东西,必须要用腊肉一起炒”。
芸芸她们江陵,烧菜喜欢用炒。俺们蒙城那地儿,把炒菜说成烩,其实大体都差不多的。只是江陵城里的腊肉,是自然风干的,不像南方别的地方的腊肉,需要烟熏火燎。
他们的这种自然风干的腊肉,能保留猪肉原来的味道,比那个烟熏火燎的肉,要好吃得多。熏肉吃起来,一口一个烟味的,根本不能和泥蒿一起炒呢,芸芸在一边介绍道,同时将南方的熏肉贬得没法吃了。
俺听了,便笑道,你这姑娘,热爱自己家乡,真是的无可厚非的啊,可你啷个也不要说别人的东西不好吃呢。
“别个地方的腊肉,就是没俺们这地方的好吃”,芸芸姑娘噘着个嘴,继续坚持道。俺看着她如此认真的样子,便不去和她争的好。
不过此刻,只要能让她高兴,俺甚至可以违心地承认,世上最好吃的东西,就是你们江陵城里的泥蒿烩腊肉了。
“是泥蒿炒腊肉呢”,芸芸纠正道,尽管烩和炒的工序应该差不多,可姑娘坚决用炒,还不是用烩。
俺于是便附和她道,那就炒吧那就炒吧。这姑娘,固执起来,呵呵,还真拿她没得办法。不过,这个时候,年轻的老板,己经切好了泥蒿和腊肉。
腊肉被切成像纸片一样厚,隔着阳光,似乎可以看透背面。切好的腊肉连同泥蒿,被老板一并放进了烧红的锅里。
在锅里热油与菜肉接受的一刹那,立刻产生一股白色的烟雾,并伴随着滋滋作响的声音。这声音很美妙,似乎有种喜庆的感觉,这声音里还带有一丝泥蒿的清香和腊肉的醇香,这味道,你闻过一回,便有一种仿佛万千味蕾被掠过一般的感觉。
它们占有了俺的味蕾了,俺深吸了一口,对芸芸姑娘笑道。这味儿,可是俺从来没有闻过的,就像眼前的芸芸,俺与你相见,虽说好些短暂,短暂到可以小时、甚至可以分秒来计算,可这一刻,却定格成了一种永恒。
“还需要别的菜吗”,芸芸姑娘这厢笑着打断俺的思绪,她说道,“俺们这里的爆炒猪肝儿,也是不错的呢”。
呵呵,又是炒,又是爆的,俺可受不了你们这地儿这么热烈的氛围呢,在俺的心里,这个城市原本是热烈的,可不知怎么,因为芸芸姑娘的往事,却突然有一丝的阴霾,掺杂在里面。
想到这里,俺谢绝了芸芸姑娘再加多一个菜的好意,单纯吃一个菜,也许味道会更好,俺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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