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定礼让裴凌云重新写一篇文章出来,写一篇更好的。写得多了,写得好了,谣言不攻自散。
接着又罚裴璇在祠堂思过,说她遇事不能冲动,不能光想着靠动手来解决。
京城中,刀枪拳头堵不住悠悠众口。
最后看向裴姝的时候,裴定礼严肃的神情缓和了许多,眼中还有几分隐隐愧疚:
“今日,我与秦尚书在朝堂上意见颇有不合,兴许秦家晚辈听到些风声,连着对姝儿摆脸色。此事不怪姝儿,姝儿好好休息,莫往心里去。”
裴姝听后,便也不再想此事了。
她想着,接下来这段日子,尽量少和秦蓉见面便是了。
毕竟秦蓉哭得那么伤心,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欺负秦蓉了呢。
京城之中的人家来往多。
裴姝接下来一段日子没出门,但来裴府做客的人倒是不少。
有一日,严家夫人带着三个女儿来做客了。
裴夫人命人在院中摆了些点心,周边置了半透的纱帐,防蚊虫又透风。
凉风习习,吹得纱帐飘飘。
纱帐内,人影绰绰,谈笑风生。
严家三个姑娘不论长幼,都看着很伶俐。
严家大小姐严毓比裴姝年长一些,今年及笄。
严毓端庄温婉,和裴姝倒是很投缘。
严毓:“姝儿,我上回听说你在学舞剑,练得如何了?”
裴姝摇头笑:“练剑可是难于上青天,我现在那乱舞的模样难登大雅之堂。”
裴璇和严家两个小姑娘年纪相仿,绕着纱帐还有附近的亭子假山玩捉迷藏。
她们躲来躲去,纱帐也时不时地被她们掀起来。
裴姝和严毓说话的时候,有一瞬纱帐被掀开来,裴姝的眼角余光竟看见大哥裴凌风站在不远处。
身形颀长,一身松青色的长袍,似一棵松影。
“大哥,你今日怎么在府里啊?你不是去大理寺上值了么?”
本来在假山背后躲着的裴璇,看见大哥来,惊讶地跑出去。
裴凌风仿佛路过院子边的回廊,眼神有意无意地往这边飘了一瞬,浅笑:
“我忘了点东西,需亲自回来取。”
严毓也正好看向外面,与裴凌风的眼神有片刻相触。
裴姝看见严毓的脸漫上晚霞一般的绯色。
纱帐落下了。
裴璇和严家小姐妹们还在玩。
回廊下的裴凌风眸中含笑走过。
亭中的严毓低头喝茶,试图遮住自己满面云霞的模样。
裴夫人:“看来,毓儿挺喜欢我们裴府的茶。”
严夫人和裴夫人笑得意味深长。
裴姝也笑了。
她知道大哥和严毓幼时便定了亲事。
如今大哥己经十七了,严毓也及笄了。
她要有大嫂了。
很快,裴严两人请人看了日子,将婚期定在次年春日。
可好事多磨,谁料严大人在外办差的时候因病暴毙。
严府一夜之间挂起了白幡。
严毓也需守孝三年后才能出嫁。
裴家人去严家吊唁。
严夫人哭得快晕过去了,三个女儿也神色黯然。
不过大小姐严毓虽然难过,但还能顶得住事。
母亲伤心欲绝,两个妹妹年纪尚小,府中很多事务都要严毓来安排,她忙得很。
裴姝想找严毓说两句话都没找到人,倒是去找乱跑的裴璇时,碰巧在一处廊下看见了裴凌风和严毓。
裴姝看见向来严肃沉稳的大哥面色柔和地和严毓说话。
两人站得不近不远,没有半分逾距。
也不知说了什么,严毓落泪不止,手中擦泪的帕子都被浸湿了。
大哥就从自己衣袖掏出了一块素净雪白,没有任何刺绣的帕子给严毓。
严毓接了帕子继续擦泪。
大哥就站在旁边,耐心地等她哭完,眼神温柔得像一潭春日的泉。
“阿姐,你怎么在这?找你好久呢。”裴璇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。
“哎,大哥也唔——”
裴姝忙去捂住裴璇的嘴:“嘘——!别出声。”
裴姝拉着裴璇走了。
裴璇悄悄跟裴姝说:“阿姐,为什么大哥在毓姐姐面前脾气那么好?大哥都不给我用帕子呢。”
裴姝:“因为毓姐姐以后是我们大嫂,大哥喜欢毓姐姐,自然对她好。”
裴璇想了想,忽然道:
“隔壁的薛大哥脾气也很好。我上回看见你凶他的时候,他还笑呢。”
童言无忌,她这一句话拨得裴姝心口微颤。
裴姝睁大眼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裴璇继续说:“阿姐,薛大哥可会使剑了,脾气又好,要不请他指点你练剑吧。”
裴姝每日要做的事情不少,要练字、作画、自弈、弹琴等等。
这些都不难,唯一难倒她的是舞剑。
教导她舞剑的公孙大娘说她要勤加练习,但她总是不想练。
裴姝的食指点了点妹妹的脸颊,一本正经地告诫:
“不许乱说。我才不要他指点。”
三日后。
槐树下,裴姝拿着剑在枝叶阴影中舞动。
她穿翠色的衣裙,弯腰时仿若款摆的柳条。
薛玉琢趴在墙头,脸上光影分明,更衬得他眉眼深邃。
他聚精会神地看着裴姝舞剑,然后毫不留情地指出:
“你的手腕下垂太多了,剑锋要掉到地上了都。”
“脚下步子慢了,没跟上手。”
“呼吸呼吸!呼吸的节奏也要跟上……”
“身子歪了,没稳住啊……”
薛玉琢的声音就没停过,从头到尾没说一句好话。
裴姝本就累得手脚酸胀,头晕眼花,又听见薛玉琢一个劲挑她的不好,她心里又羞又气:
“薛玉琢,你知道我舞剑丑,就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?以后不许你看我舞剑了。”
裴姝扬起因怒气而微红的脸颊,放了一句“狠话”之后,气冲冲地转头进屋了。
薛玉琢在后边叫她,她也不肯回头了。
喵——
初九动作轻盈地跳到裴姝怀中。
裴姝抱着初九在屋内休息了一会儿。
夏荷端着茶水进来:“小姐今日练剑可辛苦了,喝茶歇歇。”
裴姝的目光往屋外扫了半圈,抿唇问:
“薛玉琢还在墙头等着看我笑话么?”
夏荷摇头:“婢子听隔壁那边的动静,好像薛大公子也练剑去了。”
裴姝听说薛玉琢回去了,这才好意思再回到院中练剑。
她也知道自己舞剑练得还不好,可她不想在薛玉琢面前露出那么笨拙的一面。
院墙很厚,墙两边都有树。
其中靠墙最近的两棵树是老槐树和软枣树。
老槐树在裴姝的院子这边,软枣树长在薛玉琢院子那头。
两棵树庞大的树冠都向对面探去。
裴姝才举起剑要再练一次的时候,软枣树的大树杈突然再次冒出薛玉琢的身影。
他单手持剑,站在比院墙还高的树杈上:
“裴娇娇,我也让你看我的笑话。”
说着,他竟然就踩着树杈开始练剑法,脚底随时要踩空的样子。
裴姝看着都觉得吓人,顾不上生气了:“薛玉琢,这样很危险,你快下来。”
薛玉琢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,不肯下来,非要在树杈上练几个招式。
他甚至在枝叶间跳跃回旋,手中的剑花惊得枝条上的绿叶刷啦啦地落。
光影在他蓝色的抹额上流动,他收剑时笑得畅然:
“裴娇娇,你也可以挑我的不是了。”
裴姝头一回见人在树上练剑,而且身法那么敏捷灵动,让她看得目不转睛。
她哪里挑得出什么不是?她差点都要怀疑薛玉琢是来炫耀的了。
可是薛玉琢站在疏影中,用一双光亮真诚的眸子望着她:
“裴娇娇,我没故意看你笑话,只是觉得你手脚歪了,怕你练受伤才提醒你的,这可是练剑的大忌。”
接着,他的眼神飘开,小声地补了一句:
“而且你刚才不丑,很好看,就算手脚歪了也像仙女……”
他说这话的声音真的不大,院子里的婢女们都没听见。
站在树下的裴姝离他最近,却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。
她看见薛玉琢说这话时嘴角带着笑意,温柔得就像……就像大哥看向毓姐姐的样子。
裴姝的心跳猝然漏了一拍。
风声、树声、鸟鸣声……她这一瞬都听不见了。
她只感受到胸口有一团火,蔓延到皮肤下的每一寸,烧得她脸发烫。
裴姝将身子背过去,掩饰着自己不自然的样子。
她想故作镇定地回一句“过奖了,我还需勤加练习”,可是话到了嘴边,竟然变成了另一句:
“你、你练剑的样子也很厉害,是我见过最厉害的。”
裴姝说完,身后一阵静默,薛玉琢没有回应。
裴姝后悔死了,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。
她急匆匆往屋里走,根本不好意思回头看薛玉琢什么反应。
才走两步,就听身边婢女惊慌地叫起来:
“薛公子——”
“薛公子小心——!”
裴姝连忙回头,看见少年的身子像一只大鸟,从树杈上掉了下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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