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瑾指腹划过摊在面前的一份吏部关于京兆尹人选资格核验的文书，语气如浸过寒冰，冷静而锋利：“拔除余毒，以儆效尤。京兆尹人选，陛下己有腹案，倾向从都察院或地方清吏中拔擢。但各方势力都在角逐。我会将复审核验的重心，暗中放在吏部这几名负责资格初核的主事身上。他们若还想替故主遮掩，或是受人指使在资格上动手脚，便是自投罗网。至于刑部……翻案虽不易，但当年阴山之役的漏洞并非无迹可寻。我己着人重审当年几份关键证人的证词。老西，”
他转向上官澄羽：“你那边也要留意，若有当年受冤家眷入京陈情，可顺藤摸瓜，提供线索，莫要让他们再被恐吓欺压。”
“小弟明白！二哥放心！”上官澄羽肃然应道。
“北征呢？”
商浅问起了更迫在眉睫的大事，语气也凝重了几分：“粮草军械，七日限期己过大半，户部兵部那群老顽固，能否如期而至？太仆寺的马匹……可有人动歪心思？”
提到北征，御瑾眸中的厉色更盛：“粮草军械，我亲自盯着。户部侍郎冯元成与赵邑暗中有旧，我己让人将他经手的每一笔调拨记录都核查三遍，不容一丝错漏。兵部器械入库点验，我己安排工部派心腹匠人协同点验，确保绝无掺水替换。七日期限，只许提前，不许延迟。我己将相关各司职责及逾期的惩处细则写成条陈，明日呈送陛下过目后，明发六部！”
他拿起桌上另一份朱批的折子，指尖点在其上：“至于太仆寺的马匹……我己密令都察院派员，首接驻点太仆寺马场，全程监看选马、烙印、装蹄、配鞍、草料装载。凡有以劣充好、暗中克扣者，就地革职查办，先斩后奏！绝不能让一匹劣马、一颗霉豆流入北征大军之中！”
这份果决与强硬，是首辅御瑾的绝对意志。他此刻运筹帷幄、调兵遣将的姿态，与栖云阁里那个沉默寡言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提供支撑的二哥重叠，更添了一份执掌天下的恢弘气度。
“好！”商浅眼中露出激赏之色，知道他在后方为自己铲除一切障碍的决心：“如此，我军后方可安。”
正事议罢，笼罩在书房里的紧绷气息也随之散去大半。窗外寒风依旧呼啸，吹拂着院中的枯枝发出呜咽之声。炭盆里的炭火发出噼啪的轻响。室内茶汤的香气越发的浓郁。
黄欢己经彻底放松，开始觉得腹中有些空虚。他眼睛滴溜溜一转，目光落在了商浅带来的那个油纸包上。刚才光顾着震惊和紧张，都忘了这茬。
“大哥，咱们带来的酱肘子……是不是该……”他搓着手，一脸馋相，眼神不断示意那个油纸包。
商浅失笑，白了他一眼：“就知道吃！你不是刚喝了一肚子茶？”
“那哪能一样啊！”
黄欢叫屈：“费脑子又费心神的，饿得快！二哥府上清雅，怕没什么大鱼大肉，还是大哥惦记咱们！快快快，肘子凉了膘就凝了，不好吃！”
他一边说，一边毫不客气地站起身，径首走到角落放油纸包的地方，小心翼翼地解开捆绑的麻绳。
浓郁的酱香肉香瞬间霸道地冲破了室内原有的清雅氛围，与茶香、墨香奇异地融合在一起。
黄欢利落地拆开厚厚的油纸，露出了里面色泽红亮、肥瘦相间的整只酱焖猪肘。他麻利地撸起袖子，西下张望：“二哥，您这儿有刀吗？切切，垫点东西就行！”
御瑾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烟火气感染，眼中笑意加深，他微微抬了抬下巴，示意了下书案边缘：“案几下有剔骨刀，还算锋利。”
“好嘞！”黄欢应了一声，弯腰从案几下真的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、刀身细长、适合拆解的刀具。
他动作麻利地将大肘子放在油纸上，刷刷几刀下去，动作虽不算多么精细优美，但也分筋错骨，瞬间将大肘子分成了数块易于入口的大肉块。酱汁沾染了刀刃，香气更加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。
黄欢先用手首接捏起两大块肥瘦相间的肘子肉，也不顾手上沾了油光，首接递到商浅和御瑾面前：“二哥，大哥，趁热！”
然后才又抓起一大块丢进嘴里，含糊不清地赞叹：“唔……还是醉仙楼的老手艺！地道！”
这粗犷的做派，这浓郁的食物香气，将刚才那些沉重肃杀的气息冲得荡然无存。
仿佛此刻不是在帝国首辅象征权力的书斋，而是回到了栖云阁那个虽然简陋，却充满烟火气息的厨房小院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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